舌尖上的怀念

□杨会安

小时候，家里的生活很清苦，食材更是匮乏。于是，野菜就成了滋养我们农家人的大众食物，尤其春天，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离不开野菜。但在所有的野菜中，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凉拌杨树叶。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杨树，每到春天，它茂密的枝丫上就会长出许多青灰色毛毛虫似的长穗儿。几天后，“毛毛虫”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桃形的绿叶。也就一两天的工夫，奶奶和母亲就开始用绑了镰刀的长竹竿去钩杨树长长的枝条，然后捋鲜嫩的树叶。有时，我和哥哥也会爬上树去帮忙折枝摘叶。同时，父亲会架起地锅，烧大半锅水，水开，放入我们择洗干净的叶片，煮半个小时左右，捞出，放在盛有冷水的大盆里浸泡，且要多次换新水来去除树叶的苦味，如此浸泡三两天后就可以凉拌了：淋上少许小磨香油和辣椒油，放入蒜末、陈醋、食盐即可。第一次吃奶奶做的这道菜，感觉又苦又涩，真的难以下咽，全被我吐了出来。见此，母亲笑我：“这还算苦？清清爽爽，滑滑嫩嫩，多好吃啊！”我吐吐舌头，没吭气。一旁的奶奶忙接话道：“这个菜刚入口时就是有点苦涩感，但你细细嚼，香味就出来了，越嚼越香，还有丝丝的甜味呢！不信，你再好好尝尝？”我半信半疑，又用筷子夹了几片叶子，塞进嘴里，屏住气，慢慢嚼，细细品，虽没吃出母亲和奶奶形容的那份香甜，但的确嗅到了一缕青涩的淡香，它若有若无的气息如裹挟在春风里阳光的味道，竟也触动了我的味蕾。

后来，奶奶告诉我，这凉拌杨树叶她已经吃几十年了。那时我父亲刚出生不久爷爷就去世了，大伯和姑姑还都没到上学的年龄，日子十分艰难，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很多时候全家人都是靠各种野菜、野果来维持生存。说着，她眼睛红了，继而又搂着我慈祥地笑了：“孩子，现在年景好多了，饭桌上不光是野菜，还有了馍馍、米饭、鸡蛋饼，比之以前没吃没穿时，强上千百倍呢。”依偎在奶奶怀里，我忽然理解了奶奶为什么对凉拌杨树叶如此情有独钟了。

如今，家里的饭桌上鸡鸭鱼肉，各种蔬菜应有尽有，只是我亲爱的奶奶和父亲却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唯有满头白发的母亲随我在城里生活。蓦然回首，故乡的那棵老杨树，还有那美味的凉拌杨树叶已成了我舌尖上永恒的怀念。

刊发日期：年3月9日星期三《三门峡日报》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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