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流来袭

大伯去逝，告假回家奔丧。气象台发出凝冻预警，未来几天因寒流袭击，气温将在零下1-5度。出发前，特地将车开到修理厂保养一番。毕竟这一来回近公里路程，再加上雪凝路冻，大意不得。

17时许，在贵阳北站接到从珠海赶回的贱波雷和与从公司直接过来汇合的老实强，开车转上贵遵复线高速，向故乡进发。经开阳、过播州、越正安，大雾弥漫、雪雨不止，开启雾灯，一路缓行，于10点过至务川县城。

在务川县城稍事休整，吃晚餐。吃饭期间，与在务工作的两位初中同学小坐。两位同学担心此去路窄弯多、雾大雪凝、夜间视线不好，特别是桥板塘上马屎丫，据经验推断，必已凝封，苦柬：不如夜宿，待天明再行。拿手机翻出天气预报，知气温大约在凌晨2点在会降到零下3度，如果天明再行，必封路无疑。务川到马屎丫，此去大约带有2个小时的车程，不如赌一把，赶在低温来袭之前，先过了马屎丫再作打算。

两位同学叮嘱再三，又送红牛解疲作别。时已近12点，虽往来车辆渐少，然山路弯急、雪雾又大，车速快不起来，一路担心不止。过濯水，刚驶入桥板塘到茅天的唯一路，恰遇两辆从茅天方向开来的货车。急按喇叭呼停后，问马屎丫的路况。两位司机均表示过来时尚未出现凝冻，但雾浓路滑，能见度不足5米，还要小心行驶。

算计了一下时间，两辆车从马屎丫下来大约是半个小时前，从此处上去如果不出意外也就是40分钟左右，时间也刚好可以赶在2点以前翻过去。虽心急如焚，可快不起来，安全第一，在车上与两位兄弟商议，一会上板凳岩后，一个人下车探路况前行，一旦发现凝路不宜前行，就地休息。

过桥板塘，雨势加剧，雨刮不停的扫。板凳岩以上，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低。行至山上与史家分路处，能见度最多2米，不停的变换远近光灯，艰难滑行。再行一段，发现路越来越向山下走，路两侧多是新挖的痕迹，感觉不对，可能在某个地方走错。老实强与贱波雷下车察探路况，果然走错，然路窄无法调头，不得已继续前行，行约一公里，终于在一坡陡弯大处发现可勉强调头。可是由于坡太陡，路面湿滑，老实强与贱波雷在车下一边搬大石垫车轮一边指挥。一翻折腾，大约过了20余分钟方才回到主路上来，回来才发现，原是刚才在要爬坡时，因雾大看不见，往平行方向直行，驶入村道。

行至马屎丫，路沿已经凝冻，所幸路中尚未凝封，还可勉强前行。一路蜗爬，终于过了马屎丫，三兄弟方才松了口气。

至大伯家。时已凌晨2点多。夜深人静、凝雪纷飞。

守夜人围在麻将桌办鏖战，气氛寒咽、烛浊香暗，灵位上大伯英容宛在。诵经唱佛的道士告学，鼓钹木鱼等物器道坛静置。点三柱香，跪拜灵前，大伯生前种种，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与在场的亲友打过招呼，坐在火堆前，守住火堂里散发出的温度，坐待天明。

二、菜园物器

坐不多久，天色村子们渐次醒来。离开火堂，至寨中活动活动筋骨。山野经大雪浸染，白茫茫的，一望无际，鹅毛大雪扬扬纷纷。

停在院坝里的车身披上色白外装。有的车经过长途跋涉，还没来得及冲洗，尘泥喷撒，面目全非，号牌不见，好在这世外的村子，没有交警，否则有驾驶员早被请去银行交罚金。

房屋外的菜地里，被废弃的堰桶、竹篮、撮箕、粑盖子将村野衬托得格外有人情味。所有的物器与大伯踏踏实实、磕磕碰碰一辈子，此时与他的主人在世人看不见，听不着的空间正凝眸相对，相与倾诉。堆在板壁边的柴块，散发出木柴的清香，这次寒流过后，大伯、柴块也就与我们永别了。

大伯将是殡改以来我们村中首例被火葬的人。8时许，灵车来接。大伯身前子侄亲友七手八脚将他裹好后送上灵车，院落内一片悲咽之声。

雪天路滑，护灵去火化的人马晚上8点钟左右才回到家，骨灰进屋时，鞭炮齐呜、烟花震天。来回近10个小时，火葬场里并没吃的东西卖，人疲马乏，饭菜上桌，狼吞虎咽。

三、火化

家乡多少年来一直实行土葬，漆漆大木棺。我爷爷师从鲁班，一生割过的棺木不计其数。在我们当地，贵重木材并不多见，棺木通常取杉树、籽柏为上，棺盖必须是整木，棺木大小取决于盖子。上了年纪的人，大都会存点钱为自己备一坟棺木，这钱就叫做棺材本。要割棺木，先砍下大树，去皮收方，通风阴干。再请木匠割斧正刨刮、新木成型，再以生物漆漆成通体黑黝发亮。生物漆乃人工从漆树上割来的，不易轻得、十份珍贵，价格不菲，一斤生漆大约要块钱。

饭后，围炉夜话。

对于已经施行的殡改新政，有老人还是难以接受，如鲠在喉。他拍着胸心痛的对我说：死者已已；但生者，才生与亲人离别之痛，立马又面对亲人被烧成灰烬的再次煎熬，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生吞活剥、残忍割离。

虽然我完全明白火化的意义，但此刻，对于老人拍着胸的揪心，我意无以言对。

借古人的一句话：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则不知子之痛矣。

屋外的雪纷纷扬扬，寒流与山河同在。放在时间的长轴上，这一次的寒流，不值一提，土葬也或火化，也不值一提。只是此时此刻、夜冷、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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