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野草，野菜花

文

淼淼

图

淼淼

作品

世寻野菜炊香饭，春食野菜含仙丹。

还有什么比春天的大地更慷慨的呢？

桃正红，柳正绿，野草在赶路，想去哪里，撒开腿脚尽管去野。

娃儿们呢？娃儿们挖野菜。

野菜不挑地儿，要不咋说撒野呢？也难怪大人们说，“又野哪去了-----”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就好像春天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呢。

“有，椿芽炒鸡蛋。”

“还有呢”？

“荠荠菜馅儿的饺子。”

“嗯，好吃！”

还有呢？

“榆钱饭-----”

哇，太好了，去年都没吃够呢？

还有呢？

春天的院墙里，常常听见这样的对话。

好像春天什么都有啊！

春天，好像真的什么都有，大地上的魔法从来神出鬼没。

自由的跑于田埂之上、土堤之下春河之中。把一茎野草拈断，茎脉散出的香味会让你觉得那是你跟大地在温存。

玩够了，大地就开始给你展示它的魔法了。

荠菜出来，灰灰菜出来，婆婆丁出来，椿芽出来-----

这些山野的精灵透着亮儿在天空和大地之间舒展筋骨，在田野，在沟旁，在埂上自由奔跑。

孩子们也在跑，跑着挖起，跑着收获。

我们从一株株野菜认识春天，知道生活的甘苦。

我们在滹沱河边点兵点将，春天就有十万兵马了。

提起野菜，我们坐在春风里，都是话。哪里的山头比较多，谁家摘了野菜发生了什么，漫长的午后，这类话题可以聊上几个钟头。

顺手拔上那么一缕，放到嘴里，整个童年，整个故乡便在味蕾中重新归来。

菜头，挖野菜去。

随便抓一把春天，绿油油的野菜，煎炒烹蒸炸，变成满口绿意与清香。顺时而食，随心地吃，是对自然与生活的坦诚。因为世间真味并不在大鱼大肉里，而在于怎么在平淡里吃出鲜嫩、幽香和清雅。

对于孩子来说，春天里最期待的莫过于那一把把青翠欲滴、味道各异的野菜。“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山万坡野菜开。田间地头里，山坡小路上，兀自冒出许多青青葱葱的小东西。它们样貌平常，甚至有些寒碜，可是千百年来，它们育养了山河岁月，书写了人间烟火。

荠菜是最早的报春菜。它们热闹地长在田野墙头，像把把张开的小绿伞。辛弃疾曾写“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花是四瓣的小白花，不过开花就不好吃了，一定趁它新鲜长出来时吃才最嫩。

范仲淹把它腌成咸菜，说“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荠菜耐嚼可口，嚼多几次更有味道，原有的微苦也成甘味。而荠菜肉馄饨，既能保其鲜美，又中和了它的苦涩味。圆滚滚的馄饨，挡不住荠菜清香，仿佛无人能挡的青春。

金花菜，，入口即化的温柔。长着三片倒心形的小绿叶，开着几点小黄花。相传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以前给马吃，但现在却是人们喜爱的时令小菜。

比如“草头圈子”。圈子是猪的直肠，相当油腻，配上吸油的草头，最是相宜。“怡红快绿”，肉感草香。

香椿，最特别的春味儿。香椿是香椿树上的嫩芽，最宜谷雨时节吃，有“雨前香椿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的说法。它像是野菜界的榴莲，有种非常特别的香味。喜欢的人爱死这味道，还有人专门种在家里闻，不喜欢的人却觉得刺鼻。苏轼就说，“椿木实而叶香可啖。”姥爷家里靠墙种了一大片，那是孩子们的小银行啊！钩子伸到蓝蓝的天上，椿芽落到松软的地上。红孩儿，打着旋儿，娃娃们伸着小手迎上去，落到谁的手里去了呢？脑瓜碰到脑瓜，谁也没抓住。椿芽儿落到地上，椿芽真调皮！家家都有几株香椿，酒红色的芽芽们探出院墙，连成一排。风一吹，苏童的椿树街也不过如此的样子吧！

做香椿炒鸡蛋时，须得将鸡蛋煎得金黄。黄绿相间，鲜香四溢，才是春之气象。齐白石就很爱吃这道菜，还用香椿拌面吃。汪曾祺则爱吃香椿拌豆腐，浓香淡味，碧绿嫩白，交织牵绊，“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这是汪曾祺的拌豆腐。

村里的豆腐，在春天卖不过晌的。椿芽功不可没。

马兰头，，朴素里的端庄大方。马兰头到处可长，田间屋后都可见到它嫩绿的身影。周作人曾忆起小时候的歌谣，“荠莱马兰头，姊姊嫁在后门头。”那时人们提着小篮子，在后院蹲着找野菜，也挺有趣的。

妹妹爱吃蒲公英的嫩叶，囫囵个儿井水一淘，蘸了甜面酱，卷在春饼里。清清新新就打败了冬日的肥腻。凉拌也是蒲公英常见的做法，焯水后去根，撒上一点精盐，麻油一浇，口口清香。是另一种吃法。

吃下万贯家财，便是说的老家的榆树。老家的榆树上常挂着一串串圆薄的“铜钱”。那是它的种子，即榆钱，谐音“余钱”。小时候大人们爬树折枝，小孩子赶忙捡起来就吧唧吧唧地吃。经常吃着吃着就一起张开嘴巴，淌着满嘴绿汁儿哈哈的笑起来。

那会儿，弟弟常常爬上村里最高的那颗老榆树，上面的榆钱儿最大，厚厚的肉瓣儿。我和二丫仰着头等他把一枝枝榆钱儿抛下来。用布兜傈下，别的孩子羡慕的不行不行的。可是后来忽然起了大风，弟弟在树上抱着树干摇摇晃晃，我跟二丫吓得哭喊着回去找爹爹找人把弟弟从树上接了下来。这家伙一落地竟然忘了树上的怕，立马塞了一嘴绿，鼓囊着问我和二丫他是不是村里最勇敢的男娃。

老娘在家里做了榆钱饭，和上玉米面，一蒸，倒上蒜汁。这盛在碗里的万贯家财，清鲜爽口。弟弟吃的狼吞虎咽，我真想说他勇敢当属第一。

野风、野草，野菜花的春天当然不止这些，那一望无际的绿…它们认真的守护着山河岁月，守护着千里炊烟的故土，在平凡的光景里，真诚的面对生活。它勾连着往昔的时光，偶尔觉得像一株蒲公英，却是光阴里最难忘的味道。

走，咱挖野菜去，趁微风不燥，趁春光正暖！

妞妞说：世寻野菜炊香饭，春食野菜含仙丹。

Firewoodgirl

我们的故事在路上，从儿时到白头……

一起，野起来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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