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贫困白癜风患者 http://m.39.net/pf/a_4650571.html
文/一颗黑珍珠二舅妈嫁过来的那一年冬，竹南村罕见地下了场雪。四川气候湿润，处在县城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犄角旮旯，十年不见雪也不是怪事。二舅屋前披红挂彩，噼啪作响的鞭炮炸裂时雪渣四溅，孩子们双手掩耳，簇拥着在门前的雪地里嬉戏打闹。老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场婚事结得好，办得吉利。可谁又想得到，这场被所有人看好的婚礼刚进行到一半，新娘突然把二舅推到桌边，提起鲜艳的绣花红裙头也不回地逃了……竹南村谁都知道，二舅是个哑巴。二舅自小性格温吞，寡言少语，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只会点头摇头。随着二舅年龄增长，个子拔高，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二舅不是不礼貌，而是嘴里根本发不出声音。哑和聋常常是对不分离的兄弟，所幸的是，二舅的听力并无障碍。早些年二舅爷拿出存了多年的积蓄，去医院给二舅看病，医生说二舅这是先天声带发育不全，可以治疗。可是，二舅拒绝了。二舅生在单亲家庭，二舅爷靠收破烂把二舅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打小就懂事的二舅怎么愿意再忍心二舅爷再去给他东拼西凑治疗费?二舅比划手势说，不用治，这病不会影响生活。但是二舅从来没想过，他所认为的这个不影响生活的病，却让他成为同龄小孩群嘲的对象。二舅不仅常遭人白眼不说，后来到了年龄，婚事又成了他爹心里的一道疤。成年后的二舅心境豁达，对嫁娶之事并不在意。他在镇上盘了一间卫生间大的铺子，置办一台缝纫机，抄起剪刀捋起线，靠缝缝补补谋生。这一剪一裁就是十年。这十年间，二舅爷没少在瞒着二舅在他婚事上烧钱。二舅长相斯文清秀，初中文化，却怎么看都有种书卷气。可姑娘们一知道二舅是个哑巴，就纷纷摇头拒绝。眼看着二舅迈过了而立的坎，着急着能有生之年抱孙子的二舅爷只好托人去县城找来了位名气大的巧嘴婆，于是二舅和二舅妈的婚事就这么给敲定下来了。后来二舅才晓得，二舅妈之所以突然逃婚，是被人告知她的未婚夫是个哑巴。当初说亲的时候，那巧嘴婆曾带着二舅妈来到镇上，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打量二舅。彼时二舅正埋头专心地裁剪布料，二舅妈一眼就相中了他，当时二舅妈还很疑惑，二舅生得这么干净，怎么还一直单着？二舅妈想过去和二舅说说话，被巧嘴婆拦下了。巧嘴婆说，成亲前就接触，这不吉利。于是，二舅妈就这么被骗了，被二舅爷以及全村人给骗了。知道始末后的二舅又急又气，嘴唇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用手势怒斥二舅爷和那巧嘴婆:“你们这是骗婚!骗婚!”二舅妈最后是被人给抬回来的，在她逃走的两个小时内。“这丫是好日子过惯了!有脾气了!您老等着，就算死也给你把媳妇儿追回来!”二舅妈家的长姐当着众人的面撂下这句狠话就带俩汉子追人去了。长姐追上二舅妈的时候，二舅妈正趴在河心的小渔船上，红艳艳的大裙摆被河水浸成厚重的酱色。二舅妈看见长姐，连忙以手作桨，狗刨水似的带着渔船向对岸划去。“你再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长姐尖着嗓子威胁。这一威胁吓得二舅妈双手甩成螺旋桨，边划泪边流，“爹妈刚走，你就把我卖给那哑巴，你对得起他们吗？”“嘿，胆儿肥了你还教训起我来!”长姐气得跺脚咬牙，见旁边还有条破船，立马和那俩汉子登了上去。还没等到汉子抡起竹篙，二舅妈的小渔船就翻了。寒冬的水冷得刺骨，二舅妈身子骨自小硬朗，被汉子救回岸边的时，意识清楚，用来骂长姐的脏话也不会重样。二舅妈说想让她答应婚事除非去死，长姐气到不行，二舅爷的那笔彩礼钱她可没还回去的打算，于是随手抄了梗腕儿粗的棒子就往二舅妈身上熟练地招呼了去:“你不嫁也得嫁!说过再逃就打断腿，你还别不信!”二舅妈的腿就因为逃婚，跛了。二舅和二舅爷因为这桩婚事冷战了大半个月。二舅屡次想放走二舅妈，二舅爷为此血压飙升，甚至以死相逼来稳住二舅。那晚二舅给二舅妈送饭，走到门口时听见二舅妈的啜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十分幽怨，二舅心里很不是滋味，钥匙在锁芯一转，门开了，二舅把饭碗放在矮凳上，朝着抹泪珠的二舅妈做了个离去的手势。本以为硬骨头的二舅妈会和往常一样，跛着腿也要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出二舅家。然而二舅妈这次似乎认命了，知道逃出去也会被长姐抓回来，所幸不再逃了。二舅妈拿起饭碗扒了几口，二舅见她态度转变，惊愕之余又回厨房给她端了一碗热汤来。二舅妈咕噜咕噜喝完热汤，问二舅:“你也知道这是骗婚对吧？知道这是犯法的对吧？”二舅没有说话，垂着眼皮，心事都藏匿在看不到的眼底。二舅收拾好碗筷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二舅妈铿锵有力的嗓音:“周仲欢，你要记住，你们周家是欠我的。”二舅合上门，装作没听见。二舅妈自那以后再也没逃过，门上的锁早被二舅扔了去。二舅很少待在家里，他喜欢去小铺子里拿剪刀做女人家家才做的事，没客人的时候，他喜欢坐门前晒太阳。冬天的太阳因为罕见而显得异常温暖，二舅坐上小马扎，让被黄角树筛碎的阳光流金般落在他衣服上。春初的某一天，缝纫机滚动着好听的旋律，客人送来的一匹好的料子让正捋线的二舅手一顿，突然笑了。二舅妈也是初中学历，自从嫁给二舅之后，两人从未同床过。一出门，妇人们都喜欢朝她露出微妙的笑容，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二舅妈有事没事就爱撒气，二舅口不能言，心知她待在这里满心委屈，也就默默受着。其实二舅不知道，更多的时候，二舅妈是闲他太无趣，像个闷葫芦，所以才总故意做些令他难堪的事。做最咸的菜给二舅吃，把二舅养的鹅放跑，洗衣服时在二舅衣服上戳几个洞，二舅不仅不恼怒，还乖乖吃完菜，追回鹅，一针一线把破洞补好。有天晚上，二舅妈又想使坏，白日里她看见二舅宝贝似的揣了个布包回来，于是半夜悄悄摸到二舅床边，把那块布包偷了出来。那晚月华把十里八村照得亮堂堂的，二舅妈蹲在门前，布包里的东西摸起来软软的，打开布包的刹那，二舅妈眼睛一亮。那是一件没做完的旗袍，二舅妈把它拿在手里，对着如银的月光瞧了好半天。旗袍做得很精致，针脚细密，顺滑的衣料上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布包里还有新做的一枚胸针，上面的花团是二舅用客人裁衣所剩的边角料做成的，粉红的一枝桃花正盎然舒展着美好年华，二舅妈把胸针放在手心里，眼睛不由得沁出水来。是的，二舅妈名字里正巧有个“桃”字。二舅妈终究还是跑了，跑出了竹南村，跑出了长姐再难追回的距离。二舅妈离开时候，只带走布包里的旗袍和胸针，却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发现二舅妈消失的那天，竹南村又下起雪来。村里的人都说，二舅妈真没良心，二舅那么疼她，把她当宝似的护在手心里，她二话不说又跑了。然而，二舅心里一直都明白，二舅妈就像一只自由翩跹的蝶儿，如果不是这一场“骗婚”，她应该会有广阔的天地和灿烂的人生。她爱看书，也看旧报纸，被二舅爷关起来那半个月，二舅就把家里唯一一台黑白电视机搬到房间里，供她解闷。那时二舅默默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剥花生一边听二舅妈叨叨。当二舅妈嚼着花生，说她有个远方亲戚，过年从大老远回来，穿戴多么洋气，还找了个又帅又年轻的男朋友。还说她要是接着念书，没准儿现在也是老师……二舅竖起耳朵静静听着，时不时配合二舅妈笑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分甜几分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那之后，二舅对二舅妈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整个竹南村的人都没想到一个哑巴能这么疼媳妇。二舅性格温和，那年二舅妈想做点小买卖，于是弄了些面粉杂粮去小菜市卖，二舅妈脾气火爆，没几天就因为摊位的事和别的妇女掐起架来。二舅妈扯掉了一把妇女的头发，妇女打肿了二舅妈的眼睛，两个人抱成团，在地上滚来滚去，惹得围成圈看笑话的路人一阵哄笑。后来那妇女的丈夫过来，想揍二舅妈，拳头落在二舅妈身上的一瞬间，二舅突然冲开人群，一抬手，护崽似的将二舅妈护在身后。那男人的拳头砸在二舅坚实的胸前，发出一声闷响，二舅却站得笔直如松，高大的身影无端给那男人一阵威慑力。“敢打我男人!你——”二舅妈捋起袖子想教训男人，结果身子一轻，竟是二舅弯腰一把将二舅妈扛上肩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二舅妈彻底傻眼了，在二舅肩膀上一时忘了挣扎。只隐约听见人群里有人笑说:“嘿，这两口子一个哑巴，一个瘸子，真是绝配……”二舅妈受伤后，二舅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还非拉医院。二舅妈哭笑不得，“会死啊？这不是还离肠子还八丈远吗？”有一年二舅妈受了寒，躺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二舅裁缝铺回来，看见二舅妈神识不清，一向温吞的他顿时急得像没头乱撞的苍蝇，情急之下，背起二舅妈就往镇上的诊所跑。到了卫生院后，医生问他病人情况，二舅满脸着急，一张嘴开开合合，可谁也没明白他啊啊叫的是什么。后来二舅妈打针输液，二舅就睁着眼在病床旁守了一个晚上。医院里病人家属以及医务人员都知道二舅是个哑巴，但从来没人看不起他。二舅妈的手脚天生寒厥，入冬之后总是冷得睡不着觉，二舅后来有所察觉，一到冬天就早早回家，将热水烧好，装瓶里，放在被窝给二舅妈暖脚。半夜估摸着水温散了，二舅怕她冷醒，又悄悄从地铺爬到她床尾，把她的双脚抱在怀里，一抱就是一个晚上。二舅妈失踪后，二舅的小裁缝铺也跟着关门了。他每天都会早早赶去村口，在那颗老歪脖子树下一坐就是大半天。常在那边儿溜达的几个婶婶都劝他说，要是你俩有个娃，她兴许就不会跑了，她这一跑，怎么可能回来？你呀，再找一个，别巴巴地望了。那时候二舅疼媳妇的事都在南竹村传了开，那些姑娘们也都不再嫌弃二舅是个哑巴，有意与他结连理的并不少，可是二舅谁都不搭理，只认二舅妈。日子流水般，一过就是五年。竹南村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外出务工，只剩下拄着拐杖的老年人守着小村落。去村口巴望成了二舅生活的一部分，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二舅都像一块望妻石，坐在树下望着通往外面的那条泥路。我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二舅妈了。年初的时候，二舅爷带着遗憾走了，他没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死的时候眼睛怎么都闭不上。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二舅妈竟然回来了。二舅见到二舅妈的时候，比划的双手都是颤抖的，嘴巴一张一合，胡子拉渣的脸上露出的惊喜冲淡了五年之久的沧桑。二舅妈穿着二舅做的那件旗袍，外面套了件厚厚的大衣，她知道二舅在一遍遍无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二舅想伸手抱她，在接触她的片刻，又拘谨地把手缩了回去。他这才看到二舅妈身后跟了个小女孩儿。二舅脸上带着苦笑，二舅妈把小女孩儿抱了起来，说:“欢欢，叫爸爸。”“爸爸。”女孩儿跳到二舅怀里，用手拉了拉二舅的胡子。二舅先是一愣，最后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舅爷的丧事办了三天，说来也是神奇，在二舅妈带着女儿回来后，合棺那天，大家才发现原本死不瞑目的二舅爷，眼皮竟然合成一条线。二舅爷走后半个月，初春的小县城又飘下了雪。二舅把裁缝店搬去了小县城，和二舅妈一起经营。闲暇时，二舅常坐在小马扎上，端着老茶杯，看着人来车往，听二舅妈叨叨着那些年她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二舅笑着比划手势问她：“你当上老师没？”二舅妈边踩缝纫机踏板，边笑说：“哪有那么容易啊？刚出去那几年混得太苦了，有好几次都想回来……”可是她不敢，因为她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二舅，那会儿她年轻气盛，幻想着能和那个远方亲戚一样，去见见大世面，找一个真正让她动心的人。可是她的一意孤行让她一无所有，出去没多久，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二舅的孩子。一边是刚萌芽的理想生活，一边是猝不及防的残酷现实，终于，在她拿笔签下人流手术同意书的前一刻，心中那杆天秤朝着现实倾斜了。风风雨雨又闯了几年，二舅妈终于累了，只好硬着头皮，带女儿回到了竹南村，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后来，二舅的小马扎变成了老人坐的摇摇椅。余生伴着他的，除了耳边吱嘎作响的老式缝纫机，还有在机前穿针引线的二舅妈。后来的某天午后，门前槐花开得正好，碎金满地。二舅爷靠在摇摇椅上，在缝纫机声和二舅妈的叨叨声中静静睡去，再也没能醒过来。RECOMMEND推荐阅读“我都80岁了，不小心让2岁的重孙摔了个跟头，60岁的儿媳要送我坐牢！”小糯米是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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